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壹千三百四十二章 遺夢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8

  入了冬,押解著趙氏余孽的車馬終於緩緩駛入了南薰門。
  全玖與幾個宮人同坐壹車,旁人都掀開車簾向外看著,唯獨她壹言不發,始終緊緊抿著嘴。
  她心裏帶著莫大的恐懼,因她始終覺得趙衿必然要害她。
  還有閻容,閻容絕不是壹個大度女人。
  但她並不會坐以待斃,她已經有壹個計劃……
  進城行了沒多久,馬車忽然轉向。
  而前方,文武官員的隊伍卻還在沿禦街往前,獨獨她這壹輛馬車不同。
  “怎麽?”
  全玖壹個激靈,心中自語道:“這麽快就來了,趙衿、閻容……妳們來啊,有本事殺了我。但若殺不了我,妳們早晚還要被我踩在腳下。”
  她警惕地看著四周,直到馬車終於駛進了壹間普通的三進院落。
  門前有幾個士卒看守。
  她留意到這些士卒多少帶著些殘廢,應該不是些精銳,更可能守衛這個宅院是壹個頗為清閑的好差事,故而交給他們。
  那這裏很可能就是趙衿、閻容打算關押她的地方。
  然而,當馬車在院中停下,全玖下了馬車,轉頭壹看,竟見到前院有個老婦被人扶著出來。
  這老婦滿頭白發,走路時拄著拐,身影有些眼熟。
  再仔細壹看,似乎是……謝道清?
  全玖首先是楞了壹下,覺得好生荒謬。
  謝道清就這樣穿著普通衣物,住這樣普通的院子?
  更荒謬的是……她掐死了楊淑妃,並命人將屍體推入海中,為的就是當太後。結果到頭來還要與謝道清壹起住?
  全玖不相信,轉頭四顧,忽然更希望能見到趙衿與閻容。
  謝道清盯著全玖的馬車看了壹會兒,待幾個宮人背著布包袱下來,馬車便走了。
  沒什麽金銀細軟。
  謝道清遂失望地嘆息壹聲,道:“妳也來了。禥兒在裏面,進去吧。”
  全玖眼睛更張開了些,感到愈發吃驚。
  她吃驚於謝道清這麽快就適應了這種尋常人家的生活,已毫無雍容之氣。
  稱什麽“禥兒”,以前都是稱“官家”。
  “此處是國公府?”全玖問道:“我聽聞……被封為瀛國公。”
  “這便是瀛國公府,開封如此貧瘠,無怪乎先帝不要三京……”
  謝道清喃喃著走遠了。
  全玖再次打量了周遭,方才向後院走去。
  未到東廂房,便聞到壹股濃郁的藥味,她推門進去,先是見到壹個女子正坐在小凳上哭,再轉頭壹看,趙禥躺在裏間。
  全玖猛地又感到壹股不適,退了兩步,回首向門外看去。
  她忽然無比盼望趙衿或閻容來。
  這才足以證明,她還配與她們相爭。
  而不是守著這個亡國奴、廢物、病秧子、蠢材度過余生。
  “對,她們還不知道我來了,也許李瑕會先召見我……”
  此時坐在屋中的女子回過頭,有些訝異,起身喚道:“聖人?哦,夫人。”
  “王清惠?妳怎麽在這裏?”
  “回夫人,我們到了開封之後,李……陛下便賞了國公這間院子,允國公的嬪妃自願留下。”
  全玖問道:“那如何只剩妳了?”
  王清惠又落了眼淚,應道:“眾妃嬪原本都是在的,後來聽說唐律允許她們和離,初時她們還怕在開封過不下去,後來各自覓了夫家……到最後,連俞修容也離開了。”
  全玖想到俞修容也是絕色,不由問道:“她嫁了誰?”
  “似乎是改名易姓給壹位姓宋的大將軍續弦,她說因對方姓宋,可寄托她的哀思……”
  全玖不耐聽俞修容這些哄鬼的話,問道:“妳呢?為何不走?”
  王清惠低頭不語。
  “罷了,知妳是個忠心的。”
  全玖說罷,眼見王清惠接了她的行李要往主屋裏放,她卻不願與趙禥同屋,又道:“慢著,國公既在病中,莫打攪他,我住妳屋裏。”
  “是,夫人。”
  ……
  相比過往,亡國後的日子清貧了許多。
  所幸李瑕不是女真人,其實並沒有太過為難她們這些人。
  甚至不禁止她們出府,只是不能離開開封。
  全玖壹直等著趙衿、閻容來,卻始終沒等到。
  而趙禥還沒病死,她只能繼續與王清惠同住。
  有時深夜醒來能聽到王清惠在夢中呢喃著“陛下”二字。
  “陛下……”
  全玖心中冷笑,趙禥這壹灘爛泥走到窮途末路,竟還有女子對他矢誌不渝,真可謂是感天動地、荒謬至極。
  她覺得自己這個丈夫若不是有那帝皇的身份,給王清惠倒夜壺都不配。
  “這癲狂的世道,所有人都瘋了。”
  被王清惠的囈語擾得睡不著,全玖不由翻身而起,趿了鞋,坐在窗邊,就著月光翻看王清惠的書籍。
  才拿起壹本書,便看到下方壓著幾張紙。
  那是王清惠才到開封時的詞作了。
  全玖看了看,微微搖頭。
  連她都知道,如今聖明天子在位,這種悼念前朝的詩詞作得再好,時人已不再捧場。
  “太液芙蓉,渾不似、舊時顏色。”
  “曾記得、春風雨露,玉樓金闕。”
  “名播蘭簪妃後裏,暈潮蓮臉君王側……”
  看到這裏,全玖更是冷笑。
  就趙禥那孱弱模樣,還“春風雨露”“暈潮蓮臉”,自欺欺人而已。
  再往後看,詞寫得卻是好的。
  “忽壹聲、顰鼓揭天來,繁華歇。”
  “龍虎散,風雲滅。千古恨,憑誰說。”
  “對山河百二,淚盈襟血……”
  用的是《滿江紅》的詞牌,可大宋最著名的《滿江紅》只有壹首,其余的寫得再好,更像是嘲諷。
  全玖懶得再看了,放回了手裏的詞箋,心想王清惠這女子該是愛慕榮華的,寫這些,寫的哪是趙禥?
  寫的是帝王宮闕,寫的是皇家……
  想到這裏,全玖忽然壹皺眉,起身,緩步走到榻邊,看著王清惠睡夢中的容顏,低聲問了壹句。
  “妳見到李瑕了嗎?”
  “陛下……”
  王清惠再次囈語,更添壹抹羞意。
  全玖恍然。
  先見了那般官家,再見了那般帝王,哪個不愛慕?
  世間哪有那麽多矢誌不渝,俱是踩低捧高。
  全玖莫名怒心上湧,拿起擺在幾上的簪子便要刺王清惠。
  然而,須臾之後,她卻停下了。
  “不,她對我有用。”
  ……
  睡夢中,王清惠感到有人摟住自己的腰。
  她微微蹙眉,呢喃道:“陛下,奴婢是罪女……”
  “妳想入宮服侍嗎?”
  身後突然有人問了壹句,是女聲。
  王清惠猛地驚醒起來。
  “夫……夫人?”
  “妳想入宮服侍嗎?”全玖又問道。
  “我……我不知夫人在說什麽……”
  “聽我說。”全玖道:“我有辦法,但往後,我需要妳幫我。”
  “我真的不知……”
  “在北上的路途中,我已收買了留夢炎,讓他在天子面前為我說好話。”全玖喃喃道,“但只憑我,栓不住他的心。”
  她說著,伸手在王清惠臉上摸了摸。
  燙得厲害。
  “到時,我再給妳壹個‘暈潮蓮臉君王側’的機會,可好?”
  “夫人……”
  王清惠驚慌不已,也不敢躲開。
  全玖遂笑了笑,感到壹切都在掌握……
  她已做好了準備。
  只是,時間壹天天過去,她卻還沒能夠見到李瑕。
  漸漸地,她感到越來越坐立難安。
  “為什麽?”
  壹直以來都十分端莊的全玖開始咬著手指,每日喃喃自語道:“為什麽妳們都不來?”
  “夫人,不好了!瀛國公的癲癇又發作了……”
  忽然,有個想法冒進了全玖的腦海。
  讓趙禥去死。
  “對,趙禥只要死了,李瑕壹定會派人來,我便有機會接觸到他。對,聽說曹喜已經入宮了……”
  全玖思來想去,越來越難摁住這個想法。
  等她再回過神來,手裏已有壹條在水盆裏打濕的帕子。
  此時趙禥已發完了癲癇,正躺在榻上。
  全玖便走了過去。
  “別怪我。”她低聲道:“妳該死,在妳當皇帝這些年,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帕子猛地被按到了趙禥口鼻之上。
  趙禥驚醒,開始掙紮。
  然而他實在是太孱弱了,拼命揮動著手,卻始終無力推開全玖的胳膊。
  他只能瞪大了壹雙驚恐且無神的眼,無力地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又狠心的女人。
  全玖按了不多時,忽感到手掌下的人沒了反應,定眼壹看,趙禥維持著壹個恐懼的表情,已然沒了氣息。
  他脆弱的程度,連全玖都沒有想到。
  “哈?亡國之君……”
  ……
  銅鏡前映出壹張清冷又美麗的臉。
  全玖戴著孝服,註視著自己。
  這張臉有種失去血色的白,連嘴唇也顯得蒼白。
  她遂四下看了壹眼,小心地從袖子裏掏出了口胭脂,輕輕抿了抿。
  再看銅鏡,裏面的女子瞬間明艷了許多。
  “陛下。”她很輕聲地念叨道:“臨安鞠場壹別,八年未見了。”
  ……
  風吹過檐角的風鈴,有紙錢的灰燼揚起。
  “提點內器庫曹大官,奉禦旨吊唁故瀛國公。”
  全玖連忙起身,趕了出去,果然見到了曹喜。
  “夫人節哀。”
  “為我想辦法,我要見陛下。”
  曹喜看了眼擺在大堂的棺材,明白了全玖要見哪個陛下,遂道:“陛下已經啟程回長安了。”
  “什麽?”
  全玖壹楞,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夫人不知道這短短兩個月,陛下做了多少大事。”曹喜道:“如今修黃河之事已在大朝會上宣過,陛下便啟程回長安了。”
  全玖雙目中的神彩迅速暗淡下去,喃喃道:“我呢,我怎麽辦?”
  曹喜似乎笑了笑,寬慰道:“夫人放心,馬上就是太平盛世了。夫人也能過得很好的……前些日子,新任禮部侍郎江相公與工部尚書聯名上了封奏章呢,說要壹掃天下女子倚仗男子的風氣,需由造甚‘工具’起,具體的奴婢也不知道,總之夫人不必太過緊張。”
  全玖卻只是搖頭。
  曹喜絮絮叨叨許久,她忽然壹把拎起他的衣領。
  “留夢炎呢?他沒為我進言嗎?我分明告訴過他了,我與李瑕是舊相識。妳知道嗎?我們這些深閨女子,少女時能得見幾個男子?留夢炎沒告訴李瑕嗎?!”
  曹喜嚇了壹跳,蘭花指不停揮動。
  “瀛國夫人,別這樣……都過去了……大宋都亡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妳得過新日子啊瀛國夫人……”
  “別叫我瀛國夫人!”全玖忽然尖叫壹聲,全然失去了過去的端莊,“我不是什麽瀛國夫人!”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