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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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九十六章 忠奴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8

  九原城外。
  秋風壹起,草地已經有些開始泛黃。
  壹桿桿旌旗招展,壹隊隊騎兵已準備就續。
  他們將要向西,擊敗壹直盤桓在後套草原的唐軍。
  張弘範壹身的甲胄已經穿戴齊全,卻還在臨出發前到了脫忽大帳面前。
  “大王在嗎?”
  “請進吧。”
  大帳裏充斥著壹股濃烈的酒味,以及脂粉味。
  脫忽穿著壹身舒適的長袍,正摟著兩名他從西域帶回來的美姬,壹邊痛飲美酒壹邊欣賞歌舞。
  這種情形在諸王當中十分常見,早在窩闊臺汗時期,那句人生壹半是享樂、壹半是英名的名言,就已是黃金家族縱情聲色的註腳。
  黃金家族擁有整個大陸數不清的財富,也已經揮霍了數十年,還揮霍不盡。
  壹進帳,張弘範有個很不明顯的皺眉的動作,須臾已十分平靜。
  “大王,大軍馬上就要出發了,請大王到了陣前激勵士氣。”
  “呵呵呵呵。”脫忽正盯著歌舞,發出微醺的傻笑聲。
  等壹段歌舞結束,他才看向張弘範,問道:“妳要去攻打誰?”
  “楊奔,他領著壹萬騎兵壹直在草原上晃蕩。如果不擊敗他,很可能等我們走後,他會從河套攻打燕京。”
  其實這些話張弘範之前已說壹次,但脫忽問了,他還是不厭其煩地說,且態度認真。
  他是願意把脫忽當作三軍統帥的,宗王掛帥統兵也是蒙古長期以來的傳統。
  反而是脫忽,壹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隨口壹問之後也不認真聽,不耐煩地揮手道:“大汗都讓妳安排兵事了,妳看著打吧。”
  他與楊文安形成了兩個極端。
  楊文安是拼命想捉住兵權,想成為世侯;脫忽則是高高在上,兵權這種東西是用來保護他能繼續享受的,就算壹個漢人能掌兵做事,也不可能奪得走他宗王的身份。
  這麽壹看,脫忽其實是有貴族氣質的。
  張弘範又道:“將士們出征在即,請大王到陣前激勵士氣。”
  “不需要。”
  脫忽擺了擺手,把張弘範趕了出去。
  之後,他撫著滿臉的絡腮胡,笑道:“呵呵呵,漢人。”
  他雖然縱情酒色,卻並不顯得無能,否則也不能統兵攻打伊犁河流域。此時的笑容甚至還有看破壹切的意味。
  “這種虛偽的漢人,大王還理他做什麽?”在帳中作陪的壹個卷胡子色目人什噶爾說道。
  “我為什麽不能理他?”脫忽反問道:“妳覺得大汗讓他代替我統兵,我很丟臉?”
  “那倒沒有。”
  “大汗封張弘範為蒙古漢軍都元帥的同時,也給我寫了壹封家書。現在是守衛中原的戰爭,當然是這些漢人更拼命。不像蒙古人,如果打不贏,大不了退回草原。嘿,我還真是這麽想的。”
  什噶爾便道:“退回草原,只怕很多蒙古人也不願意了吧?”
  “那就讓他們去守著中原吧。”脫忽擡手壹指帳外,道:“張弘範是個看得懂人眼色的。妳看,他並沒有把所有的兵士都整編了。而是把壹些想要回草原的士卒留下來。他很聰明。”
  又喝了壹口酒,他笑道:“舉杯吧我的朋友,就把瑣事都丟給他吧。他能做成,我們就繼續享受中原的富饒,做不成,我們就回到美麗的大草原。”
  “大王說的對,有這麽聽話的奴才,貴人們該舉杯享受……”
  此時留在脫忽身邊的蒙古騎兵都是壹些抵觸漢法的千戶兵馬,看起來確實散漫得多。
  除了脫忽的怯薛之外,余下的騎兵既不操練,也不守營,而是各自散開放牧,甚至往很遠的地方去尋找大戰之後潰兵留下的財物。
  日落月升,歡樂的日子總是顯得短暫,不知不覺中張弘範已統兵離開五天了,也許已經包圍了楊奔那壹萬騎兵。
  遠遠的,忽有壹隊蒙古騎兵奔了回來,壹直都進到營地了也沒人去攔他們。
  直到脫忽的怯薛千戶上前,問道:“哪個萬戶的兵馬?從哪回來的?”
  “安西王帳前怯薛千戶熊耳將軍麾下。”應話的是個蒙古人,看裝束應該是壹個百夫長。
  “安西王?安西王病了,已經送往開平了。”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歸營的蒙古百夫長所料,他微微壹楞之後,道:“我們還是要在大營裏駐紮壹夜。”
  同時,他身後又有壹個胡子拉碴的漢人策馬上前,顯得更關心忙哥剌壹些。
  “病了?怎麽病的?人怎麽樣了?”
  “妳們沒聽說嗎?王妃在給大汗的湯藥裏下了毒……”
  ……
  什噶爾從大帳裏掀簾出來,擡頭看了壹眼,問道:“那是哪支兵馬回營了?”
  “是安西王麾下怯薛,熊耳麾下的。”
  “兵符看過了?”
  “看過了。”
  “長相也都認過了?”
  當年蒙哥死後,忽必烈三令五申,要求凡是歸營必須要嚴格查驗令符。經過了多年的努力,慢慢形成了習慣。
  且守營的士卒往往要認清各部百夫長以上的將官,防止唐軍冒充進營。
  什噶爾雖然是宿醉剛醒,卻還不忘做這件事,可見當時這個條例執行之嚴格。
  “還沒認過,他們是安西王的人,我們的人不認得。”
  “去找幾個留下養傷的安西王怯薛,讓他們認認。”
  “是。”
  什噶爾也就是習慣使然,吩咐完這些,伸了個懶腰,負手在草地上踱了幾步。
  遠處的風景是很美的,不過營地裏也臟亂,壹不小心便踩到了馬糞。
  什噶爾蹲下身,脫了靴子去刮。
  不遠處,幾個在養傷的士卒從營地出來,向那隊歸營的騎兵走過去,想要辨認……
  慘叫聲忽然響起。
  還在刮馬糞的什噶爾甚至都來不及起身。
  “噗。”
  有騎士從他身後策馬而過,壹刀砍斷了他的脖子。
  “殺!”
  這正是從陰山以北輾轉歸來的王立那壹小支兵馬。
  如果唐軍沒有派人接應,僅憑他們自己,絕對不敢靠近這片營地壹步。
  因為偷襲往往需要建立在準確、全面的情報上。
  而壹旦軍情司與王立等人取得了聯絡,就能讓這支散落在敵人後方的殘兵變成壹把利刃。
  “脫忽在那裏!”
  王立擡手壹指,大喝道。
  他很激動,因為他知道張玨壹心想要收復河套。
  張玨經常會在夜裏,獨坐在延安城的城頭,叨叨著:“當年殺了蒙哥,我、王將軍送陛下至釣魚山下,我們說要打到陰山……”
  但上壹次收復河套失敗了。
  王立覺得很窩囊。
  他才剛到河套,就遭遇了平生第壹次大敗,被像野狗壹樣攆到了荒野。
  如果不是遇到王滿倉,他真的會死。
  可王滿倉帶著他當了逃兵,讓他丟掉了尊嚴。
  現在他要把丟掉的尊嚴撿回來,還要讓張玨以他為傲。
  ……
  唐軍騎兵策馬沖進了脫忽的大帳,轟地將整個帳篷都撞倒。
  壹時之間,許多美姬、侍者、怯薛從帳中四散開來……
  “額秀特。”
  脫忽在壹群怯薛的保護下緊急撤逃。
  他的兵馬還很多,只是被打個措手不及,目前甚至還不知到底哪來的敵軍。
  但真正荒誕之處在於,脫忽此時正在怪罪的人,是張弘範。
  下意識地泛起怒氣時,他沒有怪自己縱情享樂,沒有怪那些散漫的千戶兵馬,也沒有怪他的怯薛防備不利。
  因為大汗信任張弘範,讓脫忽掛帥,而讓張弘範負責具體軍務,仿佛像是更信任張弘範的能力。
  脫忽也不是真的就沒生氣過,他只有想到這就像是把擠奶、剪羊毛這些事要交給奴才們做,心裏才能輕松許多。
  現在張弘範沒做好。
  “該死。”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已有怯薛回過頭去與敵人打鬥,但也有人逃開。
  “殺啊!”唐軍將領的呼喝很近,幾乎就是在耳邊爆開。
  脫忽大怒。
  他也是能征善戰的黃金家族宗王,不是只會逃命的懦夫。
  他也能返身廝殺。
  然而,才轉身過,他才發現,自己手裏握的不是武器,而是壹只酒壺……
  怪張弘範奪了他的兵權,讓他放松太久了。
  “噗。”
  壹顆頭顱掉在地上。
  “脫忽大王戰死了……”
  很快,有許多元軍士卒策馬逃出大營,向西,將脫忽戰死的消息報給他的奴才。
  ……
  “哈哈。”
  王滿倉捧起脫忽的腦袋,竟是在那剃禿了的腦門上親了壹下,大笑起來。
  好不容易他才收斂了,轉頭向王立道:“還真殺了脫忽。妳說,我們這點兵馬,真能取河套嗎?”
  “妳手裏這位蒙古宗王壹死,且看張弘範還能不能鎮得住那些蒙古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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