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壹章 義女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5
十二月三十日,大宋興昌四年已臨近尾聲。
江蒼壹大早就爬起來,揉了揉眼,半夢半醒間看到李瑕正掛在院子的屋檐處,他於是跑過去說話。
“我這幾天總是做夢,總夢到我帶著飛虎軍把蒙韃打得落花流水,是否有預意呢……”
“故事聽多了。”李瑕漫不經心道。
“也是,妳在做什麽啊?”
“引體向上。”
江蒼問道:“今天是除夕,妳為何不歇壹歇?”
“抱住我的腿。”
“哦。”
江蒼抱住李瑕的腿,被他帶著往上升,雙腳離地。
“哇……要是父親看到,又要罵我太不穩重了。”
李瑕道:“妳倒是不重,抱穩了。”
江蒼被李瑕帶著壹上壹下的,覺得蠻有意思,想了想卻是問道:“李縣尉,妳受過很多苦嗎?”
“嗯?為何這般問?”
“妳也只比我大八歲,明日妳才十七歲,旁人這般大的時候玩心多重啊,可妳壹日都不肯歇誒。”
“歇下來能做什麽?”
“鬥蛐蛐、猜商謎、捶丸、蹴鞠,可多好玩的了……”
李瑕“哦”了壹聲,像是並不覺得好玩。
江蒼又道:“我準備了好多商謎,今夜守歲時壹起猜吧。”
“今夜我要去兵營,有些士卒沒有家人、留在營裏守歲。”
“哦,妳能給我些爆竹嗎?我爹說縣裏的爆竹全被妳派人買走了,每戶只能買壹點。”
“不能。”
江蒼很失望,又道:“母親說,以後妳會納二姐兒作妾,也算是我的姐夫。”
“我們有這麽熟嗎?”
“妳以為哦?”江蒼抱著李瑕的大腿,再次被帶著往上升,又道:“給我點爆竹吧,姐夫。”
“別亂叫,我跟妳沒關系。”
“妳好像沒把父親收二姐兒為義女當壹回事,但我告訴妳,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親戚……”
……
中午,沁香茶樓。
“掌櫃的,東西送來了。”
“放著吧。”
嚴雲雲正在窗邊看著斜對街的鹽鋪,轉身拿起桌上的東西。
那是她找人訂做的兩副面具,壹個是漂亮的彩羽面具,可以蓋住左邊臉的傷疤;壹個是黑漆惡鬼面具,可蓋住右邊完好的臉。
她站在銅鏡前,戴上左臉的彩羽面具,看到的是壹個神秘漂亮的女人;換上右臉的惡鬼面具,看到的是壹個樣貌可怖的女人。
嚴雲雲就這樣壹會戴這個,壹會戴那個,似乎怎麽也看不膩。
又有敲門聲響起。
“進來吧。”
嚴雲雲轉頭壹看,見是韓承緒來了,連忙把面具放下。
“義父來了,若有事派人來喚女兒過去就好。”忙不叠扶著韓承緒坐了,她又將火盆推過去,道:“給義父納了雙鞋,還想著傍晚送過去。”
說話間,她從案上將鞋拿了,遞在韓承緒手上。
這壹通忙活,嚴雲雲才坐下說話。
“杜致欣那鹽鋪今早又運了五百石鹽入倉,早上不過開張壹個時辰,生意卻是好。我打算三日後就動手,把事端挑起來……”
韓承緒笑著擺了擺手,道:“不是要問妳這些。過來是與妳說壹聲,晚間壹起吃年夜飯。”
嚴雲雲壹楞。
“早點忙完,把這茶樓關了,大過年的,能有幾個人來喝茶?”
“義父是在後衙過年?我豈好過去的。”
“本想說我帶巧兒到妳這來支壹桌,江縣令不肯,那妳我父女依舊在他那過便是。”
嚴雲雲以往陪過許多高官,卻沒與其壹起過年過,道:“不太好吧?我這身份豈好與官……”
韓承緒道:“妳是替阿郎做事的,該有底氣。妳是我的女兒,踏踏實實的。”
“是,女兒知道了。”嚴雲雲低下頭。
“走了,妳早些過來。”
“女兒扶父親下去。”
韓承緒支著膝蓋站起身,稍有些絮叨地說道:“我收妳作義女,就是真將妳當作女兒,不是說著玩的。往後還盼著妳找個好人家,生個外孫,家裏才熱鬧。”
“哪能有甚外孫呀?女兒也不嫁人。”嚴雲雲搖搖頭苦笑道……
……
“我好想嫁給他啊,作妾也行,但我肯定是不能像巧兒壹樣給他作妾的,只能死了這條心了。”
江荻坐在小院中,擡頭看著天空,喃喃道:“但其實不嫁給他也行,甚至以後不再見了,他忘了我也行。因我思慕他,就僅是思慕而已,與他無關。
他說教如何讓旁人想娶我。但我漸覺得,我學會的是女子不壹定只有相夫教子、三從四德。我也不願這輩子只有男女之情,要能做出些事才好,卻不知能做何事。”
她說到這裏,轉頭看向身邊的高挑女子,又問道:“我不該與妳說這些心事的。啞女,妳有心事嗎?要如何才能告訴我呢?”
那高挑女子沈默著,搖了搖頭。
“妳沒有心事啊。”江荻道:“那我再跟妳說哪些故事呢,說李縣尉如何守住慶符縣吧?”
……
俞德宸並著膝蓋、並著腳,把手藏在紅襖子的袖子裏、支著臉,把下巴埋在花布裏,壹副柔軟女子的姿態。
他聽著身邊的江荻說著故事,心想這個縣令女兒這樣跑出來多危險,如果自己要傷害她……想必是不會的,若自己是個壞人,阮婆婆也不會把自己帶進屋裏。
他不明白為何江荻會思慕李瑕,那李瑕分明也沒甚好的,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但她說的那種思慕壹個人與其無關的心境,俞德宸卻很認同。
俞德宸自認為是很容易對某個女子動心的人,擔心影響修行,常為此很苦惱。
過了壹會,江荻站起身來,道:“我回去了,妳好好過年,明年見。”
俞德宸站起身,點了點頭。
“別縮著腦袋啦,我帶了不少菜,妳壹會幫著阮婆婆做菜。”
江荻走了幾步,回過頭又道:“對了,和妳說的話不要告訴別人。”
俞德宸心說我是個啞巴啊,怎會告訴別人。
他看著她離開,低頭看了看地上籃子裏的春聯、年歷、桃符、縷花等物,感到有些孤獨。
全真教的道士過年都是在道觀裏,有時還要為人驅邪,倒是聽說南邊正壹教的道士能回家過年……
壹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壹邊準備著貼春聯,因傷還沒好,動作有些艱難。
門外傳來了狗叫聲,接著,有人推開院門。
俞德宸看到姜飯推開門進來,楞了壹下,忙低下頭作扭扭捏捏狀。
心裏正緊張,便聽到姜飯喊道:“阮婆,這麽早就蒸年糕呢?真香,我的狗嗅著妳家的飯香,叫個不停,哈哈哈。”
“是姜飯來啦?有陣子沒見妳了,到哪去了?少了妳們這些個酒鬼喝醉了鬧事,縣裏安寧不少呢。”
“哈哈,阮婆這話說的……我買了幾斤便宜鹽,幫我腌些魚吧?”
“現在?”
“走吧,再拎條新鮮魚給妳做年夜飯。對了,這小娘子好漂亮,誰啊?”
“妳個惡漢,休當人面問這般下流話,嚇壞了人家……”
俞德宸背著身子,聽著那聲音越走越遠,舒了壹口大氣。
他摸著身上的傷口,暗罵劉大傻子那兩槍捅得太狠,不然也不必怕。拖著腳步到了廚房,見阮婆正在蒸年糕,他於是又往鍋裏加了壹瓢水。
做這件事的時候他顯得很自然,蒸氣撲到臉上,突然想到自己與這些人壹樣都是漢人。
有人推開院門進來。
俞德宸回過頭看了壹眼,見是姜飯提著刀,帶人走了進來。
他再次故作嬌羞,背過身去。
“恩公別裝了,我不像劉大傻子,當面都認不出妳來。”姜飯嘆息壹聲,道:“妳已被包圍了,逃不掉的。跟我走吧,我會求縣尉留妳壹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