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

怪誕的表哥

歷史軍事

這是壹間牢房,關了三個人。
壹縷微光從高墻上的小小氣窗透進來,昏暗中,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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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七十五章 賬簿

終宋 by 怪誕的表哥

2023-12-24 21:55

  亳州。
  張弘道看罷手中的秘信,起身向書房走去。
  書房裏,張柔、靖節與敬鉉等人正在商量著今秋攻打趙宋兩淮之事。
  為配合川蜀戰事,侵掠壹番還是要的,但又不必太過損兵折將,個中分寸,張家自能把握。
  張弘道到了房中,坐下聽了壹會,並不對這小戰事多說什麽,畢竟是每年的成例了。
  等諸人聊完退下,只剩幾個張家核心人物,他才將手中秘信遞上。
  “臨安來了消息,李瑕已去了敘州慶符縣任縣尉。”
  “還沒死?”
  “嗯。”
  “姓留的當了狀元,愈發沾了趙宋官場懦弱習氣,屁事不做,宰了算了。”
  “倒也不必,養個細作也不容易。”
  靖節接了秘信看了壹會,眉毛壹挑,微譏道:“這小瘋子那般賣命,只為謀壹縣尉?呵,不如早說,請姑父賞他個官職。”
  “死囚出身,又是那般年紀,能得縣尉已不易了。”
  “呵,趙宋文官當道。”
  “人就喜歡趙宋,氣節嘛。”
  靖節最嫌惡這般,輕嗤了壹聲:“狗屁氣節。”
  張弘道笑了笑,眼神有些復雜,低聲吟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敬鉉道:“詩是真好。”
  “派人去敘州殺了?”
  “山長水遠,派人去變數太大,萬壹被捉了,事情更麻煩。”
  “說來,李瑕歸了宋境,並未揭我張家把柄。”
  張弘道搖了搖頭,道:“那是他位卑言輕,若有朝壹日他升了官,妳且看他。”
  靖節道:“五郎向來借力打力,以最小代價做最大之事,此次打算如何?”
  “請父親修書壹封於汪德臣,若其部遇到李瑕,殺了便是。”
  “此為明智之法。”
  “也需與全真教打聲招呼。”敬鉉道:“做事,萬不可如王蕘那般敷衍。”
  “是。”張弘道深以為然,道:“王牧樵拿個假屍糊弄,全真教頂多面子上過得去,心裏的疙瘩可未解。”
  張柔道:“聽說,全真掌教李誌常,因開封重陽觀壹場大火氣死了。”
  “李誌常本已病重,反說的神乎其神,道是修行的根基因此毀了……”
  敬鉉長嘆壹聲,道:“老夫與洞明子祁誌誠有故交,寫封信到終南山吧。”
  張柔點點頭,道:“就如此辦吧。”
  對於張家而言,這件事暫時而言也就這樣了,他們是世侯、是政客,鞭長未及時,也講究權衡……
  ……
  終南山,重陽宮。
  如今正是全真教極盛之時,終南山祖庭自是廟宇恢弘,重陽宮得漠北汗廷賜名“敕賜大重陽萬壽宮”,享“天下祖庭”、“全真聖地”之稱。
  此地殿堂五千余座,宮域東至澇峪河、西至甘峪河、南抵終南山、北臨渭水,占地廣闊。
  道徒雲集,香火鼎盛。
  然而,這日,重陽寶殿中卻響起悲愴的慟哭。
  “妳說什麽?”
  “掌教真常真人……於燕京長春觀……仙逝了!”
  “師兄!師兄……”
  良久。
  祁誌誠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問道:“新任掌教是?”
  “掌教真人仙逝前,命淳和真人繼掌教之位。”
  “幸而有王師兄主持大局。”祁誌誠點點頭,又問道:“聽說,大汗又要舉行佛道辯論了?”
  “多事之秋啊,只怕大汗已不再信重我們全真教。”
  “汗庭的立場,只怕是更支持佛教。”
  “無論如何也該全力應對。”
  “王師兄掌教怕是不易……”
  說了許久之後,祁誌誠忍著悲痛與憂慮,問起真常真人李誌常死前的情形。
  “真常真人……死不瞑目吶,上月,開封重陽觀被焚之事傳到長春宮,真常真人就失了魂,二十三年辛勤營建,付之東流!二十三年吶!付之東流……
  真常真人仙逝前壹直在喃喃著這事,道是這壹場大火,壞了全真教根基氣運,大汗轉信佛教,恐怕也與此有關……
  經略府無意追查,拿假屍大事化了。但真常真人留下遺訓,務必將真正縱火之人首級祭於山門前,否則氣運不轉,全真之衰敗,恐就在眼前……”
  “李瑕。”
  “是,真常真人最後就是念叨著這名字……羽化飛升……”
  “李瑕。”祁誌誠又喃喃了壹聲,仿佛能想到李誌常瞪目而亡的情景。
  他緩緩放下拂塵,轉回偏堂,從案上拾起壹封書信。
  “慶符縣……李瑕……”
  ……
  慶符縣,李瑕走進房言楷的公房。
  “房主簿不在?”
  蔣焴擡起頭,往內間看了壹眼,道:“是,主簿不在。”
  李瑕問道:“去哪了?”
  “這……不知。”
  “那我下午再來。”
  “是,縣尉慢走。”
  李瑕走出公房,離開前衙,卻是繞了壹圈,從後門進了後衙。
  正在院中讀書的江蒼壹楞,頗為疑惑。
  “咦,李縣尉,妳怎白日回來了?今日不出城?”
  李瑕走過去,隨手拿起江蒼手中的《四書章句集註》從裏面抖出另壹本書來,拿起來壹看,是本《幽怪錄》。
  “當心妳先生揍妳。”
  “嘿嘿,先生今日病了,李縣尉去哪?”
  “不用妳管……”
  前衙,蔣焴放下筆,出了公房,四處張望了壹會,向門子問道:“李縣尉走了?”
  “是。”
  蔣焴點點頭,推開承發房的門,道:“東翁,李縣尉走了。”
  房言楷正坐在壹張桌案前批閱公文,淡淡道:“便算到他今日要來尋我,無非是要錢罷了。”
  “東翁如何知曉?”
  “錢糧皆從妳處支取,我如何不知?”
  蔣焴道:“賬薄上還剩壹千八百余貫。”
  “不剩了。”房言楷道。
  蔣焴壹楞,閉上眼,搓著手指算起來,嘴裏輕聲念叨著。
  “縣裏開始給他劃了三千貫,後來知州免了縣裏的秋糧,又劃了三千貫給他,壹共六千貫,租船、建營、起砲、修碼頭、制皮甲、造武器、購夥食……確實還剩下壹千八百余貫。”
  房言楷頭也不擡,道:“妳還不明白?”
  “這……請東翁明示。”
  “三百巡江手,五十人有公吏名額,每月餉錢漲壹千五百文,其余二百五十人每月三貫,此為八百二十五貫;另,每人月糧二石,計六百余貫;再算上日常支用。這賬上余錢,李非瑜已不敢動用半文,必又要來要錢。”
  蔣焴佩服不已,道:“是,學生遠不如東翁,亦不如李縣尉。”
  “妳不如韓竟之、韓以寧父子。”房言楷道:“韓竟之父子把這賬給李非瑜算得明明白白了。”
  蔣焴面有愧色,道:“學生知錯。”
  “往後行事,多思慮。”
  “是。”蔣焴應下,沈吟著又問道:“但,東翁避著李縣尉,也不是辦法。”
  “李非瑜若只練百余人,何至於此?”房言楷道:“他貪功心切,不顧縣上財力。我有何辦法?且先擺明態度,讓他自去找旁人……”
  話到壹半,忽聽有人問了壹句。
  “房主簿讓我去找誰要?”
  房言楷擡頭、蔣焴壹轉頭,臉上皆顯出尷尬之色。
  房言楷養氣功夫還算好,頭壹低,繼續批閱公文,仿佛是安坐在自己的公房之中。
  蔣焴訕訕道:“李縣尉來了,我才發現,原來東翁是來承發房批公文了,哈哈,累得我好找……”
  李瑕道:“妳們說的,我從到頭尾全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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