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鏖战

　　“快快快。”
　　“马上去救主营。”
　　“杀啊！”
　　“别和他们纠缠了。”
　　“给我冲过去！”
　　此刻曹营当中寨门大开，无数汉军如潮水般涌出来。
　　马岱带着一万多骑兵渡河，突袭了曹营后方，跟汉军后方一样，曹营后寨几乎无人防守。
　　在这种情况下，马岱一路连破曹营数十座营垒，曹军主力毕竟比汉军主力多了约五倍人，营垒的数量也在汉军四五倍的样子。
　　所以马岱即便是入无人之境，也是废了好一会儿，才杀到了曹营主寨，主寨那边有数千人防御，双方展开激烈交战。
　　恰逢曹真派了一万多人回防，一部分人回到营寨里与马岱交战，另外一部分人则据守前营，和下船的庞德军打在了一起，双方变得和前线汉军有些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汉军准备充足，严防死守，让曹军到现在都没有攻破营寨。
　　而曹军遭遇早就准备好的埋伏，完全没有想到汉军会发动反包抄，不仅本寨防御力空虚，连回援的曹军都来不及结阵，就被庞德给冲散。
　　战场仅仅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曹军本寨约一万多人几乎都被歼灭，三万多汉军汇聚成江河开始向曹军主力进攻。
　　曹真只能下令让后阵的预备役变前阵，试图阻拦住庞德和马岱的攻势。
　　但实际上他几乎已经把所有军队都压了上去，有限的预备役也就几千人，汹涌澎湃的马蹄声如轰鸣滚滚，随后庞德率领的步卒直接向着刚刚才结好阵势的曹军冲去。
　　两边直接撞在了一起，顷刻间人仰马翻。随后马岱的骑兵分左右包抄，直接从曹军的侧翼杀了进去，分割了战场。
　　在三万多汉军步骑的完美配合下，曹军的后阵几乎就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就直接溃散。
　　随后大量汉军开始继续向前冲锋。
　　前线的曹真得知此时，已是心急如焚，他看了看前面摇摇欲坠，似乎要破却总是打不破的汉军营垒，再看了看后面已经包抄过来的汉军，只能下令鸣金。
　　这个时候必须要鸣金。
　　因为曹军所有人都在猛攻营寨，等到后面的汉军扑过来，那就不是能不能拦住的问题，而是前线的曹军是该逃跑还是该投降死得人更少的问题。
　　不得不说，曹真确实是有些水平，至少临阵指挥并没有犯什么大错误。
　　唯一的问题就是大部分情况都被沈晨算死，步步都被动。
　　此刻大量的曹军听到鸣金声音，一时惊诧不已，眼看就要攻破敌营，这个时候却要退兵？
　　但军令下达之后，他们也只能被迫纷纷退出战场，如潮水般回到了后方。
　　“呼！”
　　汉军营寨内，听到曹军鸣金的声音，剩余的所有汉军，几乎都是本能双腿一软，像是要瘫痪在地上。
　　从今天上午战斗持续到下午，双方光死亡的士兵加起来就已经上万，汉军营寨前更是变成了绞肉磨盘，顺着寨墙一路延伸过去，营寨内外全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如河，尸首堆积如山。
　　连沈晨都要带着亲卫队不断来回救火，可见战况有多惨烈。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汉军不仅让曹真一万多接近两万的骑兵偷袭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还死死顶住了数万曹军的猛攻，为马岱和庞德破曹营争取时间，现在就是他们收获战果的时候。
　　此时营外已经乱作一团，马岱的骑兵先一步抵达战场，随后立即摆开阵势，在距离曹军的八十步外，纷纷拉动骑弓，展开了数轮的射击。
　　骑弓的射程要比步兵弓短得多，但自从有了马镫之后，可以在马上借力，汉军的骑兵弓弩射程就大大增加，很快数轮箭雨过后，才刚刚退回来正在结阵的曹军就劈头盖脸地被射得阵型大乱。
　　马岱回过头看了一眼，庞德主力步卒大军已经靠近过来，他便呼喝一声，旁边传令兵立即吹响了号角，两侧的骑兵便纷纷勒转马匹，向着左右两侧跑了过去。
　　他们一走中间就露出了庞德的步卒，庞德一马当先，骑在他标志性的白马上，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径直冲进了曹军的阵中。
　　这个时候曹军才刚刚从箭雨当中恢复过来，在各级军官的呵斥声、呼喊声、打骂声中，急急忙忙地想要原地结阵。庞德率先入阵中，当头对准了一名曹军劈下去，将他砍杀。
　　随后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如银龙咆哮，颇有点关羽年轻时候的风采。
　　紧接着两万汉军步卒如潮水般涌入到了曹军阵势当中，才刚刚经历过苦战的曹军瞬间就要面临汉军野外鏖战，一下子就被击溃。
　　但好在曹真下令撤兵及时，眼瞅着后军抵挡不住就马上鸣金，在马岱和庞德处理他的后军预备队的时候，他的前军就已经迅速撤了回来，然后集结在一起开始调整阵势。
　　这使得即便是刚刚接触就被击溃，数万大军也没有那么快就全部山崩，大量的曹军士兵与汉军士兵厮杀在一起，两边连绵四五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潮涌动。
　　过了大概两刻多钟，双方的阵型就开始大幅度调整，庞德那边本来就没有阵型，直接下令全军突击。
　　曹军则是刚摆好的阵型就被冲散，随后两边的人越打越乱，直到马岱骑兵再次出现分割战场，形势就变得不同起来。
　　大家从一开始地抱团排成一条长龙直线互相碰撞，变成了融合交错在一起。像是两条并行的线条互相揉搓，最终成为了一团乱麻。
　　旷野之上到处都是互相砍杀的曹军与汉军，他们在山林边打斗，在草地上打斗，在土坑里打斗，在黄河岸打斗，有人用刀砍，用矛戳，用枪捅，武器掉了用牙咬，互相掐脖子扣眼珠。
　　整个战场四处都透露着鲜血与残忍，四月的阳光暖暖洒下来，空气里原本充满的是青草以及鲜花的香甜味道，现在却变成了浓浓的血腥味，刺鼻而又令人血脉贲涌。
　　“还有能动的没有！”
　　“有。”
　　“给我集结队伍！”
　　汉军主营，沈晨浑身血污，气喘吁吁。
　　死在他刀下的曹军士卒不下五十人，体力也消耗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早上仅仅吃过一顿早餐，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吃饭。
　　反观曹军那边可以轮流攻打营寨，实在扛不住就先退回去，在战场上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先填补一下肚子。
　　所以实际上主营的汉军大多数都已经到了极限，等到曹军撤退的时候，不少人纷纷瘫软在地上。
　　不过能休息的是已经安全了的士卒们，有缺口的士兵们还是得想办法先把缺口给堵住，直到七八座营盘勉强都完成了修补，这才躺下休息。
　　一直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沈晨站在高橹上远眺战场。
　　就看到现在战场的局势已经变得乱糟糟起来，四万曹军与三万汉军纠缠在一起，旷野上到处都是散乱的敌我士卒，谁都没有了阵型。
　　而在一片嘈杂之中，沈晨敏锐地注意到了距离他本部营寨不足三百步有大约数千曹军正在迅速集结起阵势。
　　在那曹军阵型中央，有一面军旗非常大，比别的将领军旗还要高、还要宽广，鹤立鸡群。
　　这是曹军主将的大纛！
　　大纛旗帜是稳定军心用的，如白河沟之战李景隆都快打赢了，一阵风把他的主帅旗帜给吹倒，直接造成崩溃。
　　因此主将旗帜要比普通的将领旗帜大得多，也显眼得多，会被敌我双方士兵都看见。
　　见此情形，沈晨召来诸将，指着远处说道：“曹真主将大纛就在远处，他现在与庞德马岱交战，是因为我们将士们都已精疲力尽，想要先击退他们，再来消灭我们，这个时候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将他斩杀，方能获得最终胜利。”
　　“大都督，下命令吧，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啊大都督，杀过去吧。”
　　“末将早就刀劈了那曹真，就等着大都督之令！”
　　诸将奋起精神说道。
　　沈晨稍稍思索了片刻，指着远处说道：“你们即刻杀出去，与曹军交战，邓艾姜维，跟我来。”
　　“唯！”
　　诸将立即应下。
　　邓艾姜维则心领神会，众人马上分头行事。
　　此刻远处曹真大纛竖立在后方，不断催促着后方士兵迅速结成阵势，他本人则是率领着数千人看守后方。
　　他之前为了迅速攻破汉军营寨，位置已经在距离汉军营垒不足百步，现在他必须调转攻势先阻拦住庞德的进攻，等击退了对方，才能够回头继续攻打汉军营垒。
　　这就像是一锅夹生饭，双方你夹着我我夹着你，大家都觉得噎得慌，可噎归噎，还是得忍着强吞下去，否则就不是你吞别人，而是别人吞你。
　　便在这个时候汉军主寨那边大门打开，乌压压七八千残存的汉军士卒就已经冲杀了出来，向着曹真的大纛发动了猛烈的突袭。
　　他们的距离本来就近，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们就杀到了近前，向着曹真扑去。
　　然而很快东侧雷首山山林当中，倏地冒出两三千埋伏好的曹军，加上曹真本身集结好的队伍，一下子与后方发动突袭的汉军交战在了一起。
　　之后又是一场混战。
　　可随后没多久，这个局面就被打破。
　　之前跑到前营校场的孙礼集结了士兵，攻破了沈晨安置在前营后面防御的少部分汉军，冲杀了出来，又开始袭击汉军的后方。
　　双方你包夹我，我包夹你，生米熟米炒在了一起，一下子就让局势更加混乱起来。
　　此刻曹真骑在马背上，环顾着四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沈晨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所以很大概率会选择出营与他决战，即便他们很疲惫，但不管怎么样，曹军都有六万多人的总规模。
　　曹真在潼关五万大军，他留守一万人，带了四万人过河，随后朝廷派孙礼八千，徐晃让徐商到了一万多骑兵过来，这样他的总兵力其实远远要高于汉军。
　　汉军这边沈晨在雷首山一开始就布置了三四千人，随后他带了一万人过来防守，之后马岱一万人，庞德两万人，这样总兵力就是四万多人，跟曹军比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万人差距。
　　所以在哪怕沈晨进行了反包抄，曹真依旧在危机关头屡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知道后面的沈晨军稍微休息一下，肯定会打开营寨寨门冲杀出来，因此做了部分伏兵。
　　随着曹军伏兵与汉军交战在一起，战场形势就变得无比焦灼，双方的交战圈越来越大，阵型也无比散乱，甚至可以说毫无阵型，旷野上到处都是敌我士卒。
　　就连曹真本人，也就只剩下数百亲卫队还紧紧地保护着他，不断有汉军士卒想立下功劳，对他发起冲击，却总有其他曹军能够将他们拦截住。
　　到了最后曹真身边竟然出现了真空地带，除了亲卫队以外，方圆数十步要么是尸体，要么是散乱的武器装备，大量的汉军被拦截的曹军给冲击得越来越远离曹真，已经无人再给他造成威胁。
　　而在这一片混乱中，谁都没去留意靠近雷首山最东汉军营寨外那条绕着营地流淌的小河，更没人能料想到如今正有一溜长长的队伍分作三排，依次静悄悄地蹲伏在河道边的缓坡上。
　　沈晨探出了头。
　　他的位置就在雷首山的山脚下，因为害怕曹军丧心病狂放火烧山，所以他的营寨距离山峦有那么百来步距离，中营和后营就算烧光都烧不到山里去。
　　但在山脚下有不少从山间流淌下来的河流，这些河流就是后世的涑水河，绛县中条山区，汇聚在一起会往北流淌。
　　沈晨带着大概三百多人从他们最左侧雷首山方向的营寨绕到了这里，藏在了缓坡下。
　　身后就是广袤的雷首山山区，林木森森，帮助他们遮蔽了敌人视野。
　　邓艾和姜维同样冒出两个脑袋观望。
　　就看到远处战场上双方士兵打得极为混乱，本寨冲出去的汉军并没有杀到曹真面前，而是在外围就被阻击拦截住。
　　好消息是曹真现在身边没多少兵马了，距离他们的位置，也仅仅只有百来步。
　　但沈晨却并没有立即下令进攻，而是耐心地等待了片刻。
　　一直到一刻钟之后，一股凶悍的汉军士兵冲出重围，向着曹真方向杀去，曹真亲卫队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沈晨握紧了手中的虎胆刀，爬出了缓坡，猫着腰开始前进。
　　他的身后，三百多亲卫队，同样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跟在他的身后，开始了潜行！